圓謊
結束了法院審理的旁聽,基本上還算是個新人律師的王泥喜法介走在往事務所的回程上。當然,照一般常理來說,現在應該是工作時間才對,王泥喜所待的事務所也沒有特別休假,他會在上班時間還跑到法院旁聽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沒有工作』。
雖然法律諮詢也是律師工作中非常重要的環節──或者可以說佔了大部分也不為過──但像他這種沒沒無聞的新晉律師,是不會有聞名而來進行諮詢的客人的。更何況,他工作的場所還是『萬能事務所』這種名字不倫不類的地方。
「要是還是『成步堂法律事務所』就好了啊……」
忍不住抱怨的喃喃自語,事務所的前所長自從七年前被剝奪律師資格以後,就以鋼琴師的身分過活。雖然日前的那場實驗審判為他刷清了使用偽證的汙名,本人好像也有意願要重新參加司法考試的樣子,但成步堂所表現出的熱忱,仍然會讓人不禁浮現「應該只是隨便說說其實不怎麼認真吧」之類的消沉想法。
簡而言之,成步堂龍一不可信任,而王泥喜的律師生涯仍然前途多難。
腦中編織著灰色未來景像的同時,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事務所所在的樓層。王泥喜走出電梯,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門可羅雀的事務所大門,而是站在門前的一名女性。
「您好?我是這間事務所的人,請問是客人嗎?」
王泥喜預期對方是顧客而主動搭話,女性轉過身來,用有點困擾的語氣回答。
「您好……請問這裡是、成步堂法律事務所嗎?」
啊,是和自己剛來的時候犯下同樣錯誤的人。
「這裡現在叫作成步堂萬能事務所……您是要進行法律諮詢嗎?」
如果是的話,「現在法律事宜的負責人是我」,王泥喜本來打算這樣回答。不過,女性的回應卻出乎他意料之外。
「不是的,我是成步堂先生的、朋友……這裡是成步堂先生的事務所兼自宅沒錯吧?」
女性說著,露出了溫和的笑容,那大概就是所謂的古典美人吧?王泥喜絕對不會承認,他那一瞬間愣了一下的腦袋裡,除了這樣的想法,還有「原來成步堂先生也有朋友啊」這種失禮的念頭。
門口並不是個適合談話的地方,只要是稍微有常識的人大都明白這一點,所以王泥喜也很自然的請女性進到事務所裡面。
「王泥喜君,你回來啦!啊,那該不會是客人?」
大門打開才沒有幾秒,美貫那精神飽滿的聲音就傳入耳中。果然她也期待著客人(別名是衣食父母)的到來啊。
「很可惜,這一位是來拜訪成步堂先生的。」
女性微微點頭作為示意,而美貫則是因為這句介紹而露出了有些困擾的表情。
「真不巧,爸爸不在啊……。」
「……爸爸?」
在王泥喜還來不及質疑這種沒工作的大白天,那個中年男子會到哪裡閒晃之前,女性驚訝的呼喊聲就從身旁傳來。
「嗯……啊,還沒自我介紹,我是這間『成步堂萬能事務所』的所長,成步堂美貫,是一個……」
「大魔術師是吧?」
「王泥喜君,不要打斷我嘛!」
美貫有些氣憤似的說著,不過王泥喜此刻只能夠專注於那名女性的反應。會覺得驚訝並不奇怪,當初王泥喜知道三十出頭的成步堂有一個這麼大的女兒時,也相當驚訝。但是,女性的語氣中,除了驚訝之外,好像還包含了些什麼。
「原來如此,是成步堂先生的……」
「是的,我是那個成步堂龍一的女兒。」
聽見美貫的回答,女性理解似的微笑了起來,王泥喜左腕上的手鐲微微收緊,彷彿在告訴他,眼前這個人的表情是用來掩飾心裡更加複雜的感情一樣。
「初次見面,我是葉櫻院綾美,成步堂先生的……以前認識的朋友。」
名為綾美的女性欠了欠身說道,然後轉而看向王泥喜,像在示意他也自我介紹一樣。
「我是王泥喜法介,這裡的律師。」
「同時也是食客。」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方才被打斷的不滿,美貫毫不客氣的接著說道。
「等等,什麼食客啊!我既沒有吃這裡也沒有用這裡,領了薪水也有好好工作好嗎!」
而且說不定自己工作時比某個中年男性還要認真,對事務所迎運也有更大的貢獻。當然,沒有委託也沒有人來作法律諮詢的時候是例外中的例外。
「呵呵,還請你們多多指教。」
大概是覺得他們的喧鬧很有趣吧,綾美笑了起來。王泥喜在這時後終於了解了他從剛才以來對這名女性的熟悉感是從何而來了,她的笑容和那名美麗的盲眼歌手一樣,有種安定人心又溫柔的特別氣質。
「綾美小姐,先坐一下等成步堂先生回來吧?」
一直站著也不是辦法,所以王泥喜邀綾美坐著等候。但是,對方只是緩緩的搖了搖頭。
「我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要找成步堂先生,只是心血來潮……沒有預約是我的不對,既然成步堂先生不在的話,那就不打擾了。」
「這樣嗎?那……」
「啊!」
總覺得不挽留有失禮節,但客人卻又像是不希望被挽留的樣子。正有些無可奈何的要跟綾美道別的時候,美貫突然大叫了一聲。
「那個、綾美小姐還是喝杯茶再走吧?如果爸爸回來知道我沒有好好接待的話,說不定會生美貫的氣的!」
「怎麼了啊美貫,突然……唔!」
王泥喜發出疑問,卻受到了一記肘擊作為回答。
「唉呀……這樣的話,我就還是打擾了。」
「嗯,綾美小姐先等一下吧,我和王泥喜君去準備茶點。」
丟下這句話以後,美貫就拉著還不明就裡的王泥喜來到改造成廚房的茶水間。新人律師是滿肚子疑問,而魔術師少女則煞有介事的開口了。
「聽好囉,王泥喜君,接下來一定要想辦法拖到爸爸回來為止。」
「為什麼啊?而且美貫你認識綾美小姐的嗎?」
「不認識,可是見過……她是照片上的人啊!」
一面準備泡茶一面說著的美貫,語氣間顯得有些激動。
「照片?」
「嗯,現在沒時間解釋那麼多了,總之一定要讓她和爸爸見面才行,等下你把羊羹和茶端出去,我就打電話叫爸爸早點回來。」
王泥喜看了看美貫,這才注意到少女除了一臉認真以外,還有點興奮的樣子。
「該不會是成步堂先生的……」
「沒錯,這可是美貫得到新媽媽的大好機會喔。」
先不論「得到」是什麼意思,對於美貫的回答,王泥喜到底是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從她異常興奮的樣子也好,綾美提到成步堂時的神情,或者是對談間王泥喜左腕上的手鐲給他的感覺也罷,有不少跡象顯示著,綾美不只是──或者說,曾經不只是成步堂的『朋友』而已。
「真是的,這種時候爸爸到哪裡去了嘛……也不接電話。」
將泡好的茶和茶點放上托盤時,美貫還對著顯然無人接聽的手機發起牢騷。說不定是跑去打小鋼珠了,王泥喜一邊把這種失禮的推測吞進肚子裡,一邊思考著這間事務所實際上的持有人在他心中,到底是怎樣的形象。.
雖然法律諮詢也是律師工作中非常重要的環節──或者可以說佔了大部分也不為過──但像他這種沒沒無聞的新晉律師,是不會有聞名而來進行諮詢的客人的。更何況,他工作的場所還是『萬能事務所』這種名字不倫不類的地方。
「要是還是『成步堂法律事務所』就好了啊……」
忍不住抱怨的喃喃自語,事務所的前所長自從七年前被剝奪律師資格以後,就以鋼琴師的身分過活。雖然日前的那場實驗審判為他刷清了使用偽證的汙名,本人好像也有意願要重新參加司法考試的樣子,但成步堂所表現出的熱忱,仍然會讓人不禁浮現「應該只是隨便說說其實不怎麼認真吧」之類的消沉想法。
簡而言之,成步堂龍一不可信任,而王泥喜的律師生涯仍然前途多難。
腦中編織著灰色未來景像的同時,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事務所所在的樓層。王泥喜走出電梯,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門可羅雀的事務所大門,而是站在門前的一名女性。
「您好?我是這間事務所的人,請問是客人嗎?」
王泥喜預期對方是顧客而主動搭話,女性轉過身來,用有點困擾的語氣回答。
「您好……請問這裡是、成步堂法律事務所嗎?」
啊,是和自己剛來的時候犯下同樣錯誤的人。
「這裡現在叫作成步堂萬能事務所……您是要進行法律諮詢嗎?」
如果是的話,「現在法律事宜的負責人是我」,王泥喜本來打算這樣回答。不過,女性的回應卻出乎他意料之外。
「不是的,我是成步堂先生的、朋友……這裡是成步堂先生的事務所兼自宅沒錯吧?」
女性說著,露出了溫和的笑容,那大概就是所謂的古典美人吧?王泥喜絕對不會承認,他那一瞬間愣了一下的腦袋裡,除了這樣的想法,還有「原來成步堂先生也有朋友啊」這種失禮的念頭。
門口並不是個適合談話的地方,只要是稍微有常識的人大都明白這一點,所以王泥喜也很自然的請女性進到事務所裡面。
「王泥喜君,你回來啦!啊,那該不會是客人?」
大門打開才沒有幾秒,美貫那精神飽滿的聲音就傳入耳中。果然她也期待著客人(別名是衣食父母)的到來啊。
「很可惜,這一位是來拜訪成步堂先生的。」
女性微微點頭作為示意,而美貫則是因為這句介紹而露出了有些困擾的表情。
「真不巧,爸爸不在啊……。」
「……爸爸?」
在王泥喜還來不及質疑這種沒工作的大白天,那個中年男子會到哪裡閒晃之前,女性驚訝的呼喊聲就從身旁傳來。
「嗯……啊,還沒自我介紹,我是這間『成步堂萬能事務所』的所長,成步堂美貫,是一個……」
「大魔術師是吧?」
「王泥喜君,不要打斷我嘛!」
美貫有些氣憤似的說著,不過王泥喜此刻只能夠專注於那名女性的反應。會覺得驚訝並不奇怪,當初王泥喜知道三十出頭的成步堂有一個這麼大的女兒時,也相當驚訝。但是,女性的語氣中,除了驚訝之外,好像還包含了些什麼。
「原來如此,是成步堂先生的……」
「是的,我是那個成步堂龍一的女兒。」
聽見美貫的回答,女性理解似的微笑了起來,王泥喜左腕上的手鐲微微收緊,彷彿在告訴他,眼前這個人的表情是用來掩飾心裡更加複雜的感情一樣。
「初次見面,我是葉櫻院綾美,成步堂先生的……以前認識的朋友。」
名為綾美的女性欠了欠身說道,然後轉而看向王泥喜,像在示意他也自我介紹一樣。
「我是王泥喜法介,這裡的律師。」
「同時也是食客。」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方才被打斷的不滿,美貫毫不客氣的接著說道。
「等等,什麼食客啊!我既沒有吃這裡也沒有用這裡,領了薪水也有好好工作好嗎!」
而且說不定自己工作時比某個中年男性還要認真,對事務所迎運也有更大的貢獻。當然,沒有委託也沒有人來作法律諮詢的時候是例外中的例外。
「呵呵,還請你們多多指教。」
大概是覺得他們的喧鬧很有趣吧,綾美笑了起來。王泥喜在這時後終於了解了他從剛才以來對這名女性的熟悉感是從何而來了,她的笑容和那名美麗的盲眼歌手一樣,有種安定人心又溫柔的特別氣質。
「綾美小姐,先坐一下等成步堂先生回來吧?」
一直站著也不是辦法,所以王泥喜邀綾美坐著等候。但是,對方只是緩緩的搖了搖頭。
「我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要找成步堂先生,只是心血來潮……沒有預約是我的不對,既然成步堂先生不在的話,那就不打擾了。」
「這樣嗎?那……」
「啊!」
總覺得不挽留有失禮節,但客人卻又像是不希望被挽留的樣子。正有些無可奈何的要跟綾美道別的時候,美貫突然大叫了一聲。
「那個、綾美小姐還是喝杯茶再走吧?如果爸爸回來知道我沒有好好接待的話,說不定會生美貫的氣的!」
「怎麼了啊美貫,突然……唔!」
王泥喜發出疑問,卻受到了一記肘擊作為回答。
「唉呀……這樣的話,我就還是打擾了。」
「嗯,綾美小姐先等一下吧,我和王泥喜君去準備茶點。」
丟下這句話以後,美貫就拉著還不明就裡的王泥喜來到改造成廚房的茶水間。新人律師是滿肚子疑問,而魔術師少女則煞有介事的開口了。
「聽好囉,王泥喜君,接下來一定要想辦法拖到爸爸回來為止。」
「為什麼啊?而且美貫你認識綾美小姐的嗎?」
「不認識,可是見過……她是照片上的人啊!」
一面準備泡茶一面說著的美貫,語氣間顯得有些激動。
「照片?」
「嗯,現在沒時間解釋那麼多了,總之一定要讓她和爸爸見面才行,等下你把羊羹和茶端出去,我就打電話叫爸爸早點回來。」
王泥喜看了看美貫,這才注意到少女除了一臉認真以外,還有點興奮的樣子。
「該不會是成步堂先生的……」
「沒錯,這可是美貫得到新媽媽的大好機會喔。」
先不論「得到」是什麼意思,對於美貫的回答,王泥喜到底是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從她異常興奮的樣子也好,綾美提到成步堂時的神情,或者是對談間王泥喜左腕上的手鐲給他的感覺也罷,有不少跡象顯示著,綾美不只是──或者說,曾經不只是成步堂的『朋友』而已。
「真是的,這種時候爸爸到哪裡去了嘛……也不接電話。」
將泡好的茶和茶點放上托盤時,美貫還對著顯然無人接聽的手機發起牢騷。說不定是跑去打小鋼珠了,王泥喜一邊把這種失禮的推測吞進肚子裡,一邊思考著這間事務所實際上的持有人在他心中,到底是怎樣的形象。.